母親節(jié)快到了，送母親什么禮物好呢？前幾日，和閨蜜一起逛街，在路過一家“老北京”布鞋店時，心里驀然一亮，對，送一雙布鞋！這對于母親來說，比送任何金貴的禮物更能讓她感到欣喜。

　　因?yàn)槟赣H的人生和布鞋，有著太多的情結(jié)和故事。

　　母親說，當(dāng)年，父親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，是一雙在供銷社買來的、當(dāng)時比較時興的膠底布鞋，母親平時不舍得穿，只有出門時才拿出來穿上一會兒。

　　從我記事起，我們?nèi)胰四_上穿的鞋，很少花錢買，都是母親用雙手一針一線做出來的。

　　母親手巧勤快，會做很多種鞋。男孩的虎頭鞋、女孩的繡花鞋，圓口鞋、方口鞋、軟底的、厚底的，各式各樣的布鞋，只要母親看上一眼，就能做出來。

　　那時，我們兄妹幾個和周圍鄰居家的一群孩子整天在街上瘋跑嬉鬧，母親剛給換的新鞋，穿不到兩三個月就穿爛了。母親看到后，嘴里一邊責(zé)備著，一邊讓我們把鞋脫了，隨手在院里的籬笆墻上撅下一截樹枝，當(dāng)成尺子在我們的腳上量一下，之后用手掐掉枝條多出的部分，幾天后，母親就會像魔術(shù)師一樣，為我們變出一雙新鞋出來。

　　其實(shí)，母親做成一雙布鞋是相當(dāng)辛苦的。

　　一雙布鞋的完成，最費(fèi)時間的工序就是納鞋底了。如果一雙鞋底納好了，這雙鞋也就算完成一大半了。

　　母親首先需要準(zhǔn)備的是做鞋底用的“袼褙”和“麻繩”。

　　母親會選在夏季的一個晴天里，把家里吃飯用的桌子搬到院子里。把平時積攢下來的舊布片拿出來，挑幾片最大的鋪在最下面，把小片的夾在中間，用白面熬成的漿糊一層層粘起來，等曬干后，就成了一大張“袼褙”，可以根據(jù)鞋底的大小任意裁剪。

　　其次是擰麻繩。別人都是把麻線叼在嘴里，用撥楞錘子一圈一圈地轉(zhuǎn)。母親嫌慢，把褲腿挽起來，一只手把兩股細(xì)細(xì)的麻線分開拿在手里，另一只手直接在膝蓋上面的大腿上搓起來，只須一會兒工夫，一捆細(xì)細(xì)的麻繩就擰好了，可憐母親腿面上的皮膚，已經(jīng)洇出了通紅的血絲。

　　小時候，記得母親的懷里總是捧著一個針線笸籮，笸籮里放著鞋底、錐子、針、麻繩等納鞋底所用的物件。母親無論是出工回來還是陰天下雨，只要有一丁點(diǎn)的工夫，她就會低著頭在不停地納著她的鞋底。母親左手拿著鞋底，先用錐子扎透，右手捏著針，習(xí)慣性地抬起來把針放在頭皮上蹭兩下，之后再順著剛剛用錐子扎好的針眼把麻繩穿過去。母親把納好的一雙雙鞋底用麻繩捆起來，之后備用。

　　母親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和納不完的鞋底。我們?nèi)胰四_上穿的鞋，成了壓在母親身上最沉重的負(fù)擔(dān)。

　　記得我八歲那年，上了一年級。開學(xué)那天，母親特意給我換上一雙新鞋。鞋面是用鑲著金線的格布做成的。走起路來，鞋面上的金線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，很是漂亮。那天，當(dāng)老師讓我們六七十名新生排隊(duì)點(diǎn)名時，我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所有新生腳上穿的，全是用錢在供銷社買來的鞋，只有我的腳上，穿的是母親手工做的布鞋，顯得是那樣的另類。當(dāng)老師喊“稍息”時，我怕同學(xué)們看到，不敢再伸出自己的腳。

　　第二天上學(xué)，無論母親怎樣哄我，我再也不穿母親做的布鞋了。母親沒有辦法，只好領(lǐng)著我去供銷社買了一雙新鞋。

　　從那天起，我就再也沒有穿過母親做的布鞋。

　　在以后的日子里，我穿過各式各樣、各種品牌的鞋子，皮鞋、旅游鞋、高跟鞋、平底鞋……

　　可最讓我懷念的，還是小時候母親為我做的布鞋。

　　轉(zhuǎn)眼，四十多年過去了，如今，母親老了。童年時那些關(guān)于母親和布鞋的故事，仿佛已經(jīng)很久遠(yuǎn)，又仿佛就在昨天。

　　母親節(jié)那天，當(dāng)我把一雙做工精致的深紅色“老北京”布鞋遞給母親時，母親戴上老花鏡，把鞋拿在手里，翻來覆去地端詳著。我問母親：“怎么？您還想照著樣子做一雙嗎？”

　　母親舒展著滿是皺紋的臉，笑了……

　?。ㄗ髡?李廣蘭）